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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力气好像很大,我费力都拎不动的,他单手就能轻松拿起。


刚到谢家别墅的那一刻我特别局促,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只身来了这里。


突然,一只宽大的手轻轻捏了下我的脖颈,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


我抬头,对上了谢景黑色的眼眸,我紧张开口:「怎、怎么了?」


谢景提着我捡的破烂,嘴角翘起的弧度懒怠散漫:「别紧张,我妈一个星期前给你买了一整个房间的裙子,穿不完的。」


我瞪大了眼睛,一整个屋子的裙子啊!不对,他怎么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我向来藏不住事,心思全部摆在了脸上。


谢景没有错过我的表情变化,他轻笑出声,往前轻推了下我的后背:「欢迎回家,宋时。」


来谢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捡了一晚上的破烂,我的脸被风吹得有点红。


江阿姨一脸心疼地叫我快去洗个热水澡。


坐在浴缸里我仍觉得像做梦一样,这里的一切我想都不敢想。


这泡澡的水比我平时喝的水都干净。


浴室外面是衣帽间,我站在这些漂亮的衣服面前发呆。


江阿姨真的给我买了一房间的裙子啊。我拍了下自己的脸,老天爷这真的不是梦吗?


我将手上的水擦干,动作小心地换上了柔软的睡裙,在镜子面前缓缓转了个圈。


我之前穿的衣服很老旧,是程月穿剩下的。因为长年的营养不良,我只有 156 的个子,经常捡程月不要的衣服穿,不然没人给我买。


换下后,我并没有丢掉它们,我怕有一天我的梦会醒。


吃饭的时候江阿姨给谢景夹了个螃蟹,却满眼宠溺地看着我:「快剥,我们小宋时要吃。」


江阿姨摸了下我的脸,眼里全是感慨:「真像啊,你长得真像你妈。你不知道当年我和你妈玩得有多好,你外公外婆走得早,你妈就我一个亲人。就这你妈还不让人省心,非得嫁给你爸那个臭男人。我看你爸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


「谁知劝了那么多次分手,到头来你妈竟然要请我去吃席!去个屁,我哪有脸去?十句话九句都是骂你爸的。」


「所以我和你妈赌气,我去了国外,便一直没有联系。我骂她没良心,这么多年都不低头,结果竟然是她人没了,哪低得了什么头。都怪姨,都不知道调查一下,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别怕啊,以后这就是你家。」


谢景将剥好的蟹肉放我碗里,我双手捧碗,这可是谢景亲手剥的,我出息了。


谢景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他撑着下巴看我:「想吃我再给你剥。」


江阿姨给我盛了碗汤:「乖乖,我和你妈年轻的时候就约定了以后要是生的小孩是一男一女就做亲家,你还记得不?」


「咳,咳,咳……」吃进嘴里的蟹肉因为江阿姨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谢景竟下意识地将手伸到我嘴边,「呛到了?」


我摇着头推开他的手,谢景被气笑了,抬手为我顺着气:「嫌弃老子?你谢哥我可不轻易伺候人。」


话还没说完,江阿姨一巴掌打在谢景脑袋后:「你在谁面前说老子呢?可显着你了!给人小宋时留一个好点的印象行不行啊?你本来就配不上人家,还不努力留个好印象,我是你妈都帮不了你。」


说着,又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我:「乖乖,都怪姨,吓着你了吧?也是,那时候都还没有你爸这号人,你怎么可能记得这事儿!咱不奇怪哈,你和谢景算是指腹为婚,给姨一个当你妈的机会。」


我喝着江阿姨给我盛的热汤,眼眶有点湿润,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因为什么。


以前在家里,我连上桌的机会都没有,肉逢年过节才能吃一次。拿我后妈的话说,我就是个吃白饭的,能给我吃的就不错了。又怎会有人因为我被呛到就如此兴师动众呢?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妈妈,你的闺蜜真的好好呀,这里才是天堂。


我已经住进谢家快半个月了,这里的生活让我每天都像在做梦。


江阿姨帮我辞掉了奶茶店的工作,她一边给我别着发夹一边告诉我:「打什么工啊?你这样年纪的小孩就该被家里人宠着。」


「可是我应该给老板把剩下的一个月干完。」


江阿姨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放心,姨不会让你老板吃亏的,早就补偿过了,你就乖乖地在姨家里做一个漂亮的小公主。」


谢叔叔回家那天,我站在院门口乖巧问好。


我局促不安,他却笑眯了眼,伸手给了我一个很大的红包:「这就是小宋时吧,长得真漂亮,叔叔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有个软乎乎的女儿,这下可算是如愿了。」


我受宠若惊地接过,好厚的红包,这是我第一次收红包,小时候家里过年,来的都是后妈那边的亲戚,他们只会给程月和程涛红包,从来不会给我。


我小心地将红包看了又看:「谢谢叔叔。」


谢叔叔摸了下我的头:「不用谢,宋时真懂事。」


谢景也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应该说一点也不像。


传闻说谢景脾气不好,对谁都没有耐心。


可我看见的他却是会为了让我多吃几口饭低声哄我好久的人,是细心到我每次忘了吹头发他都会懒散地靠着我的房门将吹风机放我手上苦口婆心说「怎么又不吹头发?」的人。


「我忘了,不喜欢吹头发。」


谢景声调懒散,灯光打在他的侧脸,好看得不真实:「小屁孩毛病还真多,吹头,老子看着你吹。」


每次都如此,从未有过不耐烦。


传闻说 A 中的谢景离经叛道惯了,想让他低头,难如登天。


我一直都知道谢景他是抽烟的,因为他经常无意识地掏出打火机。


但因为我的出现,谢景再没抽过烟。而是换成了棒棒糖,只是叼棒棒糖的姿势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与叼烟的姿势如出一辙。


有一天我看着他拿棒棒糖的姿势,失笑着问他:「谢景。」


谢景吊儿郎当地回我:「干嘛?」


「你是不是想抽烟了?」


谢景轻嗤一声:「怎么,想管我啊?」


一句玩笑话却让我的心里发痒,我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服。


太阳有点大,谢景自然地将我的帽檐压了压。


「谢景,你和我听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谢景勾着唇角:「别在外面乱听一些传闻,都是瞎传的。」


我仰头看着他:「谢景,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不然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谢景眸光暗了几分,他似乎很轻地笑了下,弯腰靠近我,我以为他要回答我,所以往前凑了凑,屏息凝神地听着。


结果他弹了我一个大脑崩儿。


带笑的声音自我头顶落下:「你自己好好想。」


短短半个月里,我的变化巨大。


江阿姨每天的乐趣就是打扮我,每天都能吃到肉让我本瘦削的脸长圆了点。


没再出去捡破烂,皮肤也变得白皙。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妈妈,我真的好漂亮呀。


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在无条件地对我好。在我那不被爱的年纪里,我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也没人教过我要怎样才能坦然地接受这些真挚而热烈的疼爱。


所以我惶恐而不安,我不知道原来我也是可以获得这些东西的。


可是好不容易有了糖果的孩子,就总是会想着失去了会怎么办。


老天啊,或许我是真的可以被接纳的,对不对?


江阿姨为我在 A 中报了名,而我通过了考试。


开学那天,谢景骑着机车在门口等我。


见我一出来就抬了抬下颌示意我上车:「今天开学别紧张,我在高二部,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


谢景戴着头盔,说话闷闷的:「听见没?」


「听见了。」


我双手拿着书包带子怎么也不上车。


谢景此时就像开屏的孔雀,一脸兴奋:「愣着干什么?上啊。别怕,我开慢点。」


我看着机车这拉风的红,笑得勉强:「好炫酷啊。」


谢景挑了一下眉:「说人话。」


我小声控诉:「我不想坐,好张扬。」


谢景被气笑了:「宋时,你毛病可真多啊。」


话虽这么说,但他却长腿一跨下了车,将钥匙丢给了一旁的管家,再弯腰长指一钩,动作自然地将我的书包背在了他的肩膀上。


开学第一天,我的照片在学校贴吧上疯传。


原因只有一个,谢景穿校服进校了。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谢景这位大佬读书从来不穿校服。


老师问他为什么,他拽得理直气壮:「因为不喜欢,多蠢啊。」


他是年级第一,成绩也好,家世更惹不起,老师是又爱又怕,没人管得住他。


可是今天,谢景这位大佬穿校服了,规规矩矩地穿着,把普通的校服穿得一股子痞气。


为什么我会红?


因为这个平日里谁都惹不起的谢景肩头背了两个书包,其中一个还是粉色的,而旁边的我没有背书包。


当时被拍的时候,我正专心致志地吃着早饭,而谢景怕我不看路就伸手钩着我的脖颈,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柔和得一塌糊涂。


于是我出名了,全校的女生都在猜测我的身份。


当然麻烦也找上了我。


课间接水的时候,有女孩堵住了我,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姿态。


是那天和程月一起踢翻我塑料瓶的漂亮女孩。


她站在楼梯口趾高气扬地看着我:「我是不是警告过你,离谢景远一点?你当耳旁风?」


我皱了下眉:「那我也不知道你也读这个学校嘛。」


「我……你……就算我不读这个学校你也不可以靠近谢景!」


说着,女孩好像还不解气,将我手上拿着的水杯打翻在地。


「哐当。」保温杯落地的声音,杯里的水全部洒落。


我愣了一下,有点伤心,这是江阿姨送我的。


我看了看女孩得意的眼神,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杯子。


首先我没惹她,其次我没惹她。


江阿姨说了,被人欺负了,一定要打回去。


于是我看着女孩的脸,提醒她:「我要打你了。」


女孩摇摇头,更得意:「我不信。」


我抬手轻轻地挨了挨她的脸。


女孩愣在原地,我俩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我又试探性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脸。


女孩这下有反应了,她指着我:「你完了,你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没人敢打我!你一个捡破烂的竟然敢打我!我要请家长。」


「我没用力啊,我没有用力。」


女孩不听我说,捂着脸直接跑开了。


她告了老师,真玩不起,都高中了还告老师,我要被请家长了。


听说女孩的身份特别不简单,在江阿姨没来之前我的心跌倒了谷底。


完了,我开学第一天就闯祸了,江阿姨会不会不要我了?会不会觉得原来我这么麻烦要将我送回去了?


如果是我爸说不定会让我跪着给对方道歉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一道带着怒意的女声响起,人未到声先到:「谁欺负我家小宋时了?谁?我干死他们!」


是江阿姨!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江阿姨就像从光里走来,她将我上下检查了个遍:「乖乖别怕,姨来了,姨来给你撑腰了。」


原来真正爱我的人是不会觉得我麻烦的啊。


女孩的父母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刚刚还高高在上的他们此时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谢、谢夫人小、小事,小事,就是孩子之间的打闹。」


他们带着女孩点头哈腰地道歉,没办法,他们也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谢家的夫人。


江阿姨眼里带着冷意:「小事?我可不觉得是小事!这件事学校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这一栋栋楼也算是白捐了。」


校方领导擦着冷汗,忙点头:「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说法。」


于是第二天,女孩转学了,A 中有了另一个传闻,那就是我和谢景一样不能惹。


每天下午放学我都和谢景一起回家。


我比他先放,他要求我必须等他。


所以他的教室门口每天都能看到我的身影,这时候谢景的嘴角会毫不掩饰地上扬,好像心情特别好。


但有一天,他去参加数学竞赛了,所以那一天我独自回家。


在路过小巷子的时候我被人堵了,是许久未见的程月和程涛。


他们带着好几个人。


看着他们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知道他们是踩点踩好了的。


程月嫉妒地看着我:「哟,大小姐放学了?」


「看出来了还问。」


程月憎恨地看着我:「凭什么你可以读 A 中,我却要读那个破学校?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住在谢家你可得意了?你也配?」


我平静地问他们:「所以你们今天是想干什么呢?」


「教训你。」程涛不屑地看着我,嘴里还在放着大段狠话。


我直接打断他:「那你打死我吧,来吧。」


程涛被噎得住了嘴:「你……给你脸了!」


说着就攥住了我的手腕,书包也被拉掉了,手也红了一大圈。


他真的要打我,程月还有理智在,忙拉住他:「我们只是教训她,不是打死她。她还在谢家,打死了我们都得完。」


程涛无能狂怒:「姐,你听听她说的,小贱人几天不见变这么狂妄了。」


程月也气得发抖,但好像又确实不能把我怎样。


我连看都不想看他们,自顾自弯腰捡起书包,拍着书包上的灰:「没这个本事就不要堵我,浪费我的时间,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程涛更生气了,怒吼:「姐,你看那个小贱人!太气人了!」


程月满眼怒气地看着我:「我们会一直蹲你的,你最好小心点。」


因为这个小插曲,我回家晚了。


谢景竞赛都回来了,斜靠在门口等我。


他的视线看过来,我下意识地将手背在身后。


谢景的眼神暗了几分,低声问我:「怎么回来晚了?」


我结巴地解释:「因、因为大扫除。」


谢景「嗯」了一声,伸手将我的书包接过:「下次再大扫除就打电话给我,我去帮你做。那不是你干的活儿。」


我眼睛亮亮的:「好。」


可第二天,谢景突然对我说他临时有事叫我不用等他,自己先走。


我不疑有他,直接答应,但因为卷子落下了,又倒回去拿,所以走晚了。


路过昨天的那个巷子时,我又看到了程月和程涛一群人。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真的在霸凌同学。


程月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涂着指甲油,好像一旁霸凌同学的带头人不是他弟弟。


程涛脚踩着一个戴眼镜男孩的脸:「就你这样子还想喜欢我姐?你 TM 也配?不撒泡尿照一下自己的德行?」


一旁的女孩应该是男孩的妹妹,她哭着求程涛:「对不起,我哥哥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再给程月姐姐写情书了,你放过他吧!不要打他!」


程月不耐烦开口:「烦死了,好吵啊,把她嘴堵上!」


旁边的人真的要去堵女孩的嘴,我深吸一口气,不能再放任不管了,顶多一顿打,以前又不是没打过。


我拿出手机,一边报警一边往巷子里走。


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很能耐啊?」


刚跨出的步子又收回,再默默收起了手机。


谢景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把玩着金属打火机,嘴里松松咬着一根点燃了的烟,神色很慵懒。


程月见来人是谢景,立马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一脸欣喜地向前:「谢同学,你怎么来了?宋时呢?她也太不懂事了,怎么不陪着您?」


谢景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轻呵一声:「喜欢老子啊?」


程月脸一红:「谢景同学,你怎么知道我……」


谢景靠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脸:「滚,老子不好你这口。还有,宋时这两个字你不配提。下次别提了,你应该知道我脾气不怎么好。」


说完径直略过程月看向程涛:「昨天宋时手红了一圈,是你搞的吧?」


谢景抖了抖烟灰,吐出一口烟圈,将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熄,饶有兴致地开口:「程涛是吧?咱俩玩玩。」


于是,我亲眼见证了谢景凭一举之力干趴了所有人,那么多人硬是没一个人能打赢谢景。


谢景的表情一直都淡淡的,好像正在做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可他手上的力却一点没减,招招狠厉。


这一刻,我好像才真正认识到谢景,那个活在传闻中的谢景。


这才是真实的他吗?


程涛快被打晕过去了,程月在一旁也吓坏了,她也才认识到谢景到底有多可怕。


程涛嘴里哭喊着:「姐,姐,姐救我!姐救我!」


程月回过神,爬过去求谢景停手,谢景就像没听到一般,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谢景的手上已经沾了血,终于,在程涛要昏迷的前一刻,谢景收了手。


谢景看了眼沾血的手,没怎么在意,全是程涛那家伙的。


「转学吧,别在这一带读书,宋时看见你们心情会不好。」谢景悠悠地笑着,「知道了吗?」


程月一边哭,一边狂点头:「不会了,再也不会出现在宋时面前了。」


谢景蹲下身,理了理程涛的衣领:「还有,以后别再干霸凌同学这事儿,不然我打死你。」


程涛哭着说好。


谢景转身,在看见没来得及躲起来的我时,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


他的脸上闪过懊恼,手下意识地藏在身后,挠了把后脑勺,不敢看我的眼睛。


谢景小心问我:「都看见了?」


我愣愣点头:「看见了」


「我、我刚刚在跟他们闹着玩呢,你别当真。」


我的视线落在他沾了血的手上,谢景不自在解释:「我的血,我的血,这是我自己的血。」


说着小心移了下脚步,想要遮住我往后看的视线。


我干笑一声:「哈,哈,没、没事,我本来也是打算大义灭亲的。」


我脸上挂着牵强的笑,腿肚子却在止不住地打着战。


妈妈,他真的有点凶。


于是,从那天开始,我和谢景之间有了很微妙的气氛,说不清也道不明。


时间过得很快,我高三了,过了这个坎儿我就要变成以前所以为的大人的年纪了。


初中的同学聚会我本不想参加,因为里面有好多曾看不起我的人。


但后来我又想了想,初中的我还是挺幸运的,班上有几个玩得好的女孩,她们是我收获的为数不多的善意。我不能因为一些不好的人就不去见与我交好的她们,毕业说了再见就真的没再见,我想见她们的。


聚会那天,我扎了个丸子头,这是我初中就爱扎的发型。


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本说笑的声音停了下来。


视线全部往我身上聚集,每个人的眼里都写满了惊艳。


他们惊讶于我的变化,脸变得白皙,头发变得顺滑。以前总是穿着别人不要的衣服的我今天穿的是鹅黄色的连衣裙,脖子上戴着江阿姨给我买的吊坠,亮晶晶的。


我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自卑沉默,我笑着与她们打招呼,眼睛弯成了月牙。


和我玩得好的小姐妹最先反应过来,她一脸欣喜地拉着我的手:「宋宋,你变了!你现在好美!让人好像揉捏你!我一个女的都心动了!」


我被小兰说得不好意思,脸颊泛起了红。


「哟,这怎么才高中有的人就走上了不该走的路?全身上下名牌当然变化大了,不会是被人包养了吧?」


初中的班花嘲讽地打量着我,语气里是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小兰怒拍桌子:「你阴阳怪气说谁呢?」


班花嫌弃地看着我,却在触及我的裙子时眼里闪过羡慕:「大家都知道我说谁吧!以前在学校捡破烂的宋时现在穿得起名牌?买得起宝石了?谁信啊!就她脖子上那条项链,那是拍卖的宝石,好几百万呢!她宋时买得起?不是偷的就是被人包养了。金主买的吧?」


其他同学纷纷赞同地点头,大家看着我,好像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小兰气红了脸。


包厢门被叩响,众人目光向门口聚集,有人惊呼:「谢景!那是谢景!」


「他怎么来了?我们这里竟然有人和谢景认识吗?」


「谁啊,谁和谢景认识?」


谢景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自己的腕表,他斜靠在门边,视线直直望向我,眼里有着明显的笑意:「宋时,怎么不等我?」


我愣愣问他:「你怎么来了?」


谢景轻轻开口:「来给你撑腰。」


包厢再一次安静,只是这一次大家都不敢再多说话,虽然谢景的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大家就是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都知道这位爷惹不得。


气氛一下变得微妙,谢景却自顾自牵着我在主位上坐下:「有没有想吃的?吃饱了早点回家。」


我乖巧点头,指了指虾。


于是,包厢静悄悄的,大家都不敢打扰谢景剥虾。


同学会开得很圆满,当然我是这样觉得的。


期间我喝了点酒,走的时候晕乎乎的。


谢景一手插兜,一手牵着我的手腕,嘴里还在像老父亲般嘱咐我:「慢点,别摔了。要不要背?」


我仰头看着头,笑得很乖:「不要。」


谢景看着我,抬手遮住了我的眼睛,不自在地看向别处:「不准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歪了下头,绕过他的手看他:「为什么不准?」


谢景声音突然没来由地沙哑:「因为太乖了,你谢哥我受不住。」


我打了个酒嗝:「我本来就很乖,江阿姨说的。」


谢景捏了下我的脸颊,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没良心的,这几天一直都避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说着他弯下了腰,离我很近:「别和我冷战,行不?」


不知道是谢景的声音实在太魅惑还是因为我真的喝醉了,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我伸手摸了摸,然后亲了上去。


谢景一下僵住,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好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大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宋时,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乖乖回他:「知道!」


谢景的视线落在我的唇上,眸光微暗:「明天酒醒了你认不?」


「我认的。」


「行,别骗老子。」


于是,我做了个梦,第二天起来,我的嘴肿了


我 18 岁生日这天,谢家来了个我许久未见的人,我的后妈独自一人提着礼品来看我。


她看着谢家的大别墅,眼里有贪婪亦有算计,毫不加掩饰。


在看向我时,她别扭地笑着,脸上全是褶子:「宋时,是妈妈呀!今天是你生日,妈妈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看你,怎么也不知道欢迎一下?本来妈妈也是想带你弟弟妹妹他们来的,但也不知道怎么地,两人一听要到谢家来就害怕得发抖,估计是昨天做噩梦了。」


后妈将廉价的礼品放桌子上,一屁股坐向了沙发。


屁股挨上沙发的那一秒,江阿姨一把把她拽起来,忙拍着沙发:「呸呸呸,真晦气,沙发真晦气!」


后妈表情差点挂不住:「江姐你是在干什么呢?我身上不脏呀。」


江阿姨看都没看她,抠着自己的指甲:「就是不欢迎你。」


谢叔叔笑着拍了下江阿姨的额头:「别闹。」


后妈没想到江阿姨这么直接,一点面子不给她,脸色难看了起来。


「宋时,妈妈这次来呢,除了给你过生日,还有一件最主要的事。你看啊,你现在生活好了,住这么大房子,还有佣人伺候着。但你爸和我们还住着以前的烂房子多可怜,你说是不是?」


后妈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看着她,软软的声音认真回道:「关我屁事。」


后妈的脸色瞬间变紫:「你……你,你怎么说话呢?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你咋这么自私,你住好房子,我们却要过那样的苦日子!快给我们安排几个房间,我和你爸他们打算要住进来!听到没有?」


我表情没什么变化:「我不。」


后妈气得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你……我不管,你不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明天我就回去到处破坏你的名声,和大家说你是个白眼狼!」


以前的我或许真的会被她吓到,但现在的我早就不在乎这些,有人给我撑腰,我早就不是之前那个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小可怜了。


现在她说什么在我这里都掀不起任何波浪,我甚至坐了下来,慢悠悠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你在说些什么屁话呢!宋时你在哪儿学的这些?再这样说话老子撕烂你的嘴!」


「我不信。」


「你……小贱人……」


「我不信。」


后妈气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她往上撸了把自己的衣袖想要来打我。


门突然被打开。


「够了!你闹够了没有?」


随之而响起的还有清脆的巴掌声。


我没想过我爸会来,更没想过他会伸手打后妈,毕竟按以前的经验,他应该会先斥责我。


不过他好像变得很憔悴,一下老了好多好多,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后悔。


「对不起啊宋宋,爸爸没管好她,又让你受委屈了。」


我愣了一下,所以他这是因为我没在家,他便扮演起我的角色,经历了我所经历的过后幡然醒悟了吗?


也是,像我后妈那样的人怎么会帮着打理家里,以前家里有我,他们就全部欺负我。现在我走了,终于轮到了我爸。


又要赚钱,又要打理家里的一切,应该挺辛苦的吧?


可十几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后妈被打得偏过了脸,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爸:「你竟然敢打我?你出息了?老子可给你生了儿子?你知不知道谁在你没离婚的时候给你做小?是我!是我……」


我爸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后妈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我爸小心地看着我,脸上全是羞愧:「宋时,爸爸不知道她来这里找你了,爸爸这就带她走,你别生气。」


我没有回她,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身侧的手却紧紧握成拳,像是要将指甲嵌入自己的手心。


妈妈,你真的嫁错了,嫁了一个很不好的人。我现在竟然有点庆幸还好你不用亲身面对这种场面。


不然你一定会伤心的吧?


突然一只大手附在我的手上,谢景动作小心地将我握成拳的手轻轻摊开,他捏着我的手心声音沙哑:「我知道你难受,但不准伤害自己,以后掐我,知道了吗?」


谢景连看都不想看我爸和后妈一眼,只专心查看着我的手:「以后你们若再来伤害宋时,谢家就不会让你们在棉城有落脚之地。」


谢景说得漫不经心,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冷意和威胁。


江阿姨也在旁边很激动:「对!明天就叫个挖掘机把他们住的地方挖了,我们在那里建厕所!」


我爸立马点头哈腰:「我这就带她走,我这就带她走。」


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脆声脆气地喊出三个字:「沈翠花!」


我后妈的全名。


她满脸怒气地回头:「小贱人还敢叫我全名!」


我微微笑了下:「有句话,我一直想讲。」


后妈阴恻恻地看着我,不耐烦说道:「什么屁话?」


我轻轻开口,一字一句:「你长得可真丑。」


这是我 6 岁那年见到她的第一想法,憋了 18 年。


后妈一口气差点没回过来,脸被气得通红:「你要死!你从哪儿学来这么气人的话?你乱说!你在乱说!」


我爸将她强拉走,隔老远都还能听见她尖厉的声音。


我想我爸以后的日子应当挺难过的,但他们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日子了,从他选择她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应当是绝配。


·20 岁生日那天,谢家为我和谢景办了个很盛大的订婚宴。


宴会结束,所有宾客走完,一个熟悉的身影默默等在谢家的大门口。


那是我爸,他穿着老旧却规整的西装局促地站着,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他看见我走过去,眼里竟有了小心翼翼。


「宋时,听说今天你订婚,这是你的大日子,爸爸怕你紧张,就自作主张地来看一下你。」


听到这话,我愣了好一会儿。


突然,我的手被温暖的大手包裹,谢景捏了捏我的手心让我回了神。


我轻轻开口:「谢谢,但我不紧张。」


我爸犹豫好久,将手上捏着的卡小心交给我:「宋时,爸爸不中用,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这卡里的钱不多,但也是爸爸的一点心意,你拿去当嫁妆好不好?」


希冀的眼神,关心的语气,这些都不假。但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将卡交还到他的手上,态度礼貌而疏离:「谢谢您,但我姓宋,不姓程。嫁妆我会自己挣,不劳您费心了。快下雨了,您带把伞走吧。」


我爸眼里的光渐渐暗淡,声音竟开始有点哽咽:「宋宋,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爸爸了?」


我笑了一下:「您从来都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何来原谅?」


我爸离开的背影落魄又佝偻,他或许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但对于我那渴望父爱的 17 年里,这忏悔来得太晚。


他已经从我的故事里被正式抹去了痕迹,而关于父亲的名字,从开头到结尾都未曾出现过。


未能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眺望世界,我也会遗憾。


但我应该要爱这个世界的,因为这是我的妈妈用性命给我押下的赌局,我不能让她输。


她拼尽全力给我的一生,我必须要过得精彩。


桌子上放着一本被打开了的日记,纸张已经老旧得泛了黄,那上面记载了我 10 岁时的忐忑与不安。


·12 月 29 日,冬天的第一个晴天。


题目:难过的生日。


今天是我生日,但没人记得。


我今天还是穿着并不厚实的夹袄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捡着破烂,出门的时候爸爸并没有叫住我。


我的手被冻得通红,还有裂口。


流浪狗小黄跟在我的身后,我一只手拿着装破烂的袋子,一只手将兜里唯一的大馒头分给了流浪狗小黄。


小黄对我叫了几声,我便问它:「小黄,你是不是想说我今天捡满一整个袋子的塑料瓶,爸爸就会多爱我几分?」


小黄刚要叫,我又叹了口气:「唉,算了,我不信。」


那个冬天特别冷,我搂紧了小黄:「小黄,你说那以后会有爱我的人出现吗?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事,都会无条件爱我。」


小黄还没来得及叫,我又摇头叹气:「我不信。」


今天真是难过的一天。


我看着小时候的日记不由得笑出了声,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稚嫩。


·10 岁的我尚不能确认未来会怎样,所以我问流浪狗:「以后会有人爱我吗?」


但流浪狗不会说话,它也独自在这被人遗弃的世间走了好多好多年。


而现在的我想了想,还是在日记的末尾提笔写下一句话——会的,但请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里先爱自己。


日记的下一页还有一句话,字迹还未干,那是 21 岁的谢景写的。


是写给十岁的小宋时的——会的,往后的日子,谢景爱宋时。


时间又走过了两年,从来不发朋友圈的谢景突然在朋友圈发了两个红本本的照片,配文:「如愿以偿。」


众人皆在调侃:「景哥这是英年早婚了?」


于是第二天,所有同学群疯传,以前那个拽上天的谢景终于娶到了他心尖尖上的姑娘。


蝉鸣不止的盛夏,风雪后的暖阳,满怀诚意的情书,都在诉说着爱与被爱的故事。


你看,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裂痕,但此去经年啊,终会等来属于自己的光。


愿你,永远赤忱善良。


一个小彩蛋:


「景哥,你知道最近那个奶茶店新招了个服务员吗?听说特别纯,周围学校都传遍了。就是穿着有点土,一看就是哪家的乖学生。」


谢景手里夹着烟,语气淡淡的:「哦,不感兴趣。」


小弟点头:「也对,景哥你怎么可能好这口,就没看到你对哪个女的感兴趣过,而且这种太乖的学生无趣又麻烦,你更不可能喜欢。」


谢景单手抖了下烟灰,没怎么在意。


旁边传来了温润细软的声音:「今日店内有新品推出,喜欢的可以来试一试。」


不嗲不柔,但听着就是很舒服。


谢景视线不经意看过去,穿着工作服的女孩正站在店门口招揽顾客。


女孩扎了个丸子头,露出了细嫩白皙的脖颈。


脸上是盈盈的笑意,鼻尖上有细汗,耳边是软软的碎发,乖巧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谢景的眸色暗了暗,手指掐灭了烟,脚步换了一个方向。


同行的人疑惑问他:「景哥,你干啥啊?去哪儿?」


谢景眼睛看着店里的女孩,双手插兜:「走,请你们喝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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