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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心蕊若有所思地回到院子里,春英关上门,贼笑道:“二太太果然英明,又很是豁达的。”
王心蕊瞥了她一眼:华月喜哪里是豁达,她压根就没上心。
“不过二太太说的,真有道理。”春英站在门外,偷听了一点,心里美滋滋的,看向她家姑娘,怎么看怎么顺眼。
“怎么了?”被这丫鬟看得身上发毛,王心蕊不得不问一句。
春英摇头,道:“想起二太太说的上策,我就觉得,姑娘果然是最好的。”
王心蕊听得一头雾水,想到华月喜别有深意的笑容,不由问:“怎么说?”
春英掰着指头清算道:“姑娘什么都没做,看大少爷对你多好。又是送礼物,又是陪你上街。”
王心蕊听得好笑,摆摆手道:“上街他是顺便,送礼物……不过是顺手罢了,你想的太多了。”
春英急急还想辩,就听外头传来凌大娘爽朗的笑声。
她赶紧开门,接过凌大娘手上的食盒:“又劳烦大娘送过来了,今儿是什么好吃的?”
春英低头一闻,很香的味道,连她也馋了。
见面的次数多了,她和凌大娘熟络了很多,说起话来有点无拘无束了。
王心蕊瞪了这个馋丫鬟一眼,歉意地笑笑:“凌大娘,这丫头被我宠得有点无法无天了。”
“没事,我就喜欢春英这个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也不跟我来那套虚的。”凌大娘打开食盒,笑道:“这是我炖了一上午的,姑娘趁热吃了吧。”
她端出炖汤,王心蕊热情难却,接过汤勺喝了一口,赞道:“大娘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木瓜炖得烂烂的,喝下去丝丝的甜,却不腻,加上炖得香的猪蹄,清清淡淡的,实在很得王心蕊的欢心,一口气喝下一碗。
凌大娘麻利地又倒了一碗,才道:“姑娘多喝点,我们女人啊,就得对自己好一点。”
王心蕊点点头,见旁边的春英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便开玩笑道:“怎么,你也想要来一碗?”
春英忙不迭地摇头,结结巴巴道:“大娘特意给姑娘炖的,奴婢哪敢糟蹋?”
“真是个贴心的小丫头,没事,我那还有一抽屉的点心,春英待会去拿过来吧。多吃几块也没事,点心多着呢。”凌大娘见王心蕊吃完了,分量原本就按照姑娘的胃口炖的,不多不少,正好着呢,便收拾好起身走了。
“对了,姑娘借去的书,什么时候还?”
王心蕊早就把这事忘了,不过那本游记已经看完,她还惦记着其他少见的孤本,连忙道:“我待会就去大少的书房,大少今儿出门了吗?”
“没,大少在书房对账呢,姑娘尽管去就是了。”凌大娘说完,朝春英偷偷眨巴了一下眼,这才施施然离开。
王心蕊瞧见两人的小动作,笑道:“你跟凌大娘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
“托姑娘的福,凌大娘天天送好吃的来,一来一往自然就熟悉了。”春英瞅见凌大娘走得远了,大娘刚才的意思,看来是不要告诉姑娘了?
她心里有点不安,一向对姑娘没隐瞒,要是瞒着,似乎有些不应该。
想了又想,等春英鼓起勇气要开口时,就听到王心蕊吩咐的声音:“春英,前阵子二太太送来的宣纸放哪里了?”
“来了……”没办法,春英只好把要说的话吞下,熟门熟路把宣纸找出来。
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放好的东西,总是找不着。
以后要是她不在,姑娘可能连亵衣都找不着来穿,这可如何是好?
春英挺着小胸板,忽然抓住王心蕊的小手道:“姑娘,春英以后会一直跟着你,伺候你的!”
王心蕊莫名其妙,转眼又笑了:“我以后成亲,春英也跟着嫁吗?”
春英摇头,姑娘的丈夫,她哪敢肖想?
“我一辈子不嫁人,给姑娘当丫头。”
王心蕊听得感动,这小丫鬟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有时候偏偏说到人的心窝里:“傻丫头,难道你要做老姑婆吗?”
她下定决心,要给春英找个最好的夫君,也好成全这份情谊。
“好了,把桌子收拾一下,我们去子衡院。”
春英一听,一张脸都垮了下来,可怜兮兮道:“姑娘,真的要去?我……奴婢能不能不去?”
听见她又自称奴婢,王心蕊给气笑了:“好个春英,刚刚还说要陪着我一辈子的,这会连跟我去子衡院都不愿意了?”
春英皱着脸,懊恼道:“姑娘,大少爷太可怕了,我……”
“大少爷看着冷脸,人还是挺好的,也没见他对谁大发雷霆是不是?”王心蕊觉得这话似是在安慰自己,无奈地笑笑:“你啊,难道要我一个人去?”
姑娘一个人面对大少爷,光是想想就寒颤,春英只能勉强应下,一副要陪着王心蕊去刀山火海的摸样。
“姑娘,这桌上的……是给韩先生的礼物吗?”春英收拾桌子,看着剪好的彩纸,好奇地问。
王心蕊点头:“画送给了厉老爷,只好按照原来的,做点小东西了。希望韩先生见了,不要觉得寒酸就好。”
“姑娘亲手做的,就是一份心意,韩先生那样的大家公子,哪里会介怀?”春英对韩先生的印象不错,觉得他是个和善的人,完全没有一般公子哥儿的高傲。
王心蕊走入子衡院时,看见的便是紫衣和蓝衣在争执。
蓝衣和红衣守在书房前,紫衣手上的托盘放着汤盅,显然是要送易平洲的,却被拦下了,正争得面红耳赤。
“见过顾姑娘,”眼看要挡不住紫衣了,红衣一眼瞧见王心蕊,心里暗喜,连忙行礼。
王心蕊点点头,随口问:“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小厨房人手不够,腾不出人来给大少送汤水,谁知她们愣是说大少不让人进书房,要是汤凉了,谁来担待?”紫衣一张口,噼里啪啦把事情说完,大有一副蓝衣和红衣不懂事的脸面。
王心蕊不好搀和,尴尬得不知要说什么。
幸好端砚机灵,听见外头的声响,出来迎她:“顾姑娘,赶紧进去吧,大少爷正等着呢。”
王心蕊赶紧捧着书进去,紫衣却紧跟在后,一步没落下,瞧着像是王心蕊让她端着汤水进来的,端砚看了一眼,也就没拦。
紫衣心里窃喜,端着汤规规矩矩地行礼后,就放在书桌的边缘,靠近易平洲柔声说道:“大少歇歇,喝点汤润润喉?”
这娇媚入骨的声音,连身为女子的王心蕊听着觉得半身也酥了。比起刚刚在书房外的彪悍,紫衣如今柔情似水,变脸的功夫让王心蕊忍不住赞叹。
易平洲放下账本,紫衣赶紧舀好汤,摆在他的跟前,倒没有立刻贴上去。
“过来,写两个大字给我瞧瞧,是不是有偷懒没练习?”易平洲招招手,让王心蕊走到跟前。
王心蕊走近,便嗅到紫衣身上淡淡的香气,甜腻得醉人,也不知道易平洲离得这么近,居然毫不动容,这定力究竟有多厉害?
她转念一想,这会不会二太太所说的,勾搭人的上策?
王心蕊悄悄瞥了紫衣一眼,心里多了几分兴味。
“专心点,”易平洲敲了敲她的脑袋,王心蕊嘟着嘴趴在桌上小心写了两个“永”字。这两天她认真描画,字体好看了不少,写完后嘴唇微翘,扭过头一副求赞扬的期待表情,双眼亮晶晶的,闪闪发光。
“嗯,有进步。”易平洲垂下眼帘,大手抚了抚王心蕊的发髻,被后者嘟嚷着躲开。
易平洲听见她小声嘟嚷自己不是小孩子,不给摸头的话,唇角微微一弯。
“炖汤都喝了?”
“嗯,都喝完了,多谢大少。”王心蕊点头,又眨巴着眼道谢:“其实……大少真的不用让凌大娘送吃的过来,大厨房送的就很好。”
“没事,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易平洲一句话截住了王心蕊的话,她又不能说,再加自己一个,其实也吃不了多少的。
“顾姑娘,请喝茶。”被冷落在一旁的紫衣,笑着递来茶水。
“多谢紫衣姑娘,”王心蕊伸手要接,冷不丁紫衣先松手了,她没接住,茶水撒了一地,最要命的是把自己的衣襟和裙摆都湿了一大片,又吓了一大跳。
“怎么做事的?”易平洲用力推开紫衣,不悦地皱眉:“烫到了?”
“没有,茶水是温着的,也是我不小心,不怪紫衣。”王心蕊瞅着奇怪,这茶水确实是温的,没烫着她,不像是故意为难自己。紫衣莫不是想泼湿她一身,好把自己赶走?
看来华月喜说的没错,一些小伎俩,连她都能辨认出来了。为了勾搭易平洲,紫衣觉得自己碍眼了?
“真是对不住了,顾姑娘。”紫衣一双美目湿漉漉的,可怜她刚才不小心失手,胸口也湿了一小片。
王心蕊的是高领裙装,倒是不太显眼,可是紫衣的一身束胸,茶水湿透了衣裳,薄薄的一层,粉色的肚兜若隐若现,胸口鼓鼓的,十分诱人。
王心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紫衣目的不止想赶走她,更是要显露自己的魅力和本钱,好让易平洲侧目。
这一招甚是高明,连王心蕊也没想到。
原本还以为紫衣瞧着漂亮,但是冲动又不聪明,被人当成靶子。如今看来,大太太调教过的丫鬟,哪里会真有愚笨的?
“不碍事的,我回去换身衣衫就是了。”王心蕊笑笑,不太介意。能看到今儿这一出戏,她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湿着会着凉,”易平洲不容拒绝地留下她,叫春英回去拿替换的衣衫,凌大娘愣是扶着王心蕊进了内室。
至于满脸歉意被冷在一旁的紫衣,易平洲似乎完全忘记了。
只有凌大娘扶着王心蕊进去经过时,不屑地冷哼:“有些人,总是忘记自己的身份……”
王心蕊无奈,进了内室才低声道:“凌大娘,紫衣姑娘毕竟是大太太指给大少做姨娘的,你也少得罪她为好。”
凌大娘也是直爽的性子,爱憎分明,但是到底是奴仆,能不得罪大太太最好别得罪了。
凌大娘知道王心蕊是好意,拍拍她的手背道:“知道姑娘好心,只是大太太不过送了她们来伺候大少,谁说就一定能做姨娘?这院子里,做决定的只有大少,连大太太也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这一点,王心蕊是看出来了。易平洲会收下四个美婢,只是看在大太太和厉老爷的脸面上,并非真的妥协了。
不过她倒是觉得,紫衣胆大心细,哪个丫鬟心里不是想着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紫衣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春英居然送来一件玫红的新衣裙,艳丽的颜色让王心蕊大吃一惊。
被凌大娘劝着换上,听她赞不绝口:“这颜色不错,衬得姑娘面若桃花,甚是好看。”
王心蕊勉强笑笑,她总是觉得艳丽的颜色只适合华月喜,从来不喜欢穿这些,不然有种东施效颦的感觉。
毕竟华月喜实在太美了,即使如今已经三十多岁的少妇,依旧不能遮掩她随着岁月越发的成熟优雅的气质,王心蕊拍马都比不上的,也就不会刻意去模仿,甚至有意识地避开。
王心蕊喜欢华月喜,敬爱华月喜,却不喜欢别人总拿她们两母女作比较。
华月喜便是华月喜,王心蕊则是王心蕊,她们之间不能比较,也无需比较……
她以华月喜为荣,却不以此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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