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衍没想到她还会主动跟他说话，明明今天遇到她时，她爸还严肃地叮嘱了她几句。
虽然他一句也没听到，但，不用想也知道说的是什么。
【那就是个千人嫌万人憎的坏分子！别跟他来往知道吗？看见他就走远点！】
【闺女，你别看他长得好，他犯过罪哩！流氓罪，你跟他走得近，要坏你清白的!】
【呸！狗东西，看见就晦气，滚远点儿！】
【你这丧门星，克死家里多少人？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为什么不去死——】
印象中，这样的话，他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
而她也应该知道了他的身份，为什么还愿意跟他说话？
陆昭衍心口沉闷，声音也有点低，“芦苇荡那边，已经没了。”
乔茵的小脸上顿时流露出失落。
乔荔低头问她，“你很想吃吗？”
“想的。”乔茵点点头，却懂事地冲她笑了笑，“不要紧，姐，我们过两天再去捡。”
野鸭蛋本来就是随缘捡，去晚一步都抢不过别人，更何况今天出门的时间确实太晚了。
乔荔又看了看那一箩筐的野鸭蛋，不想扫妹妹ʝʂɠ的兴，心里有了个主意。
她问眼前的男人，“你这鸭蛋是留着自己吃，还是要卖掉的？”
其实乔荔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这么热的天，怎么可能都留着自己吃。一天肯定吃不完，多留两天就要坏掉了，八成是要拿去卖的。
虽然的确是句废话，陆昭衍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如实说：“都有。”
之前运气好的时候，他能捡到七八十个，吃不完就得拿去卖。现在慢慢开放自由买卖，小摊小贩开始多了起来，可是以他的身份是不能把东西拿到镇上卖的，要是被人看见，肯定会被举报。他只能去地下交易市场，每次都跟做贼一样，让他觉得可笑又可悲。
但地下交易市场一般也没几个人是专门过来买鸭蛋的，最后，他也只能把鸭蛋交给铁牛去卖。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街头，不要再做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惜……那只是幻想罢了。
乔荔有些欣喜，“那你卖我几个？”
“姐……”乔茵暗自拽了拽她，爸说了这是个坏人，虽然他没做啥，可她还是有点害怕的。
“没事。”乔荔不以为然，又问眼前的男人，“怎么卖的？”
陆昭衍注意到了姐妹间的小动作，对于乔荔竟然不害怕也不排斥自己，实在有些想不通，他漆黑幽深的眸定定地看着她，“你要多少？”
“我们家一天也吃不了太多，先来十个吧，怎么卖？”
“好。”陆昭衍想了想，“一角钱一个。”
这比市场价便宜两分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卖给她要便宜些。但，他就是这么做了，或许是脑子一时发热。
“行，那你帮我挑十个吧。”乔荔没有讲价，没来由的就相信了他，把篮子递到他面前。
陆昭衍没吭声，直接蹲下去，特意从一堆鸭蛋里挑了大个的饱满的，一个一个小心地放到她的篮子里。
放鸭蛋的时候，他瞄到了她的手。
小姑娘的手指细细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是淡淡的粉色，让他突然又有些不自在。虽然脸上还维持着镇定，心里却又有点乱了，连忙别开视线，强迫自己专心。
乔荔也没心思看他挑鸭蛋，而是盯着他剪着短发的后脑勺和挺括结实的后背看。
如果不是他太瘦，那肌肉线条肯定会更结实更好看！
乔荔回过神，看到自己篮子里的鸭蛋，个个都又大又好看，有些裂开的还在他的箩筐里。
她就说自己的直觉没错，这样一个帅气老实的小哥哥，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她心情好起来，“你等等，我身上没带钱，进屋拿钱给你。”
“嗯。”陆昭衍应了声，看着她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牵着她妹妹迅速地往回走，不由得有些走神，心里还在想着她为什么不怕他，愿意跟他打交道，这太不符合常理。
屋里，正帮着哄孩子的乔建业见两人没出去一会儿就拎着野鸭蛋回来了，有些诧异，“咋这么快回来了？这鸭蛋哪儿来的？”
“刚买的，一毛钱一个，我买了十个。爸，我拿一块钱付给人家。”
买的？
找谁买的。
刚出门就能买到鸭蛋，那就是路过这儿的人……除了那个坏分子还有谁？
乔建业顿时警惕起来，站起身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那个高挑的身影在路边等着。
见乔荔从小铁盒里拿了钱，兴冲冲地就要拿出去给那人，乔建业的脸色猛地一沉，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起来，“荔荔，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理睬那人吗？你咋不听？他真不是啥好东西！以前犯过流氓罪，虽然劳动改造过，但谁知道他对姑娘家还有没有不好的心思？”
他说着就朝乔荔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钱，“爸去付钱，以后不许再接近他了，他找你说话也不要理，听到没有？”
乔荔鼓了鼓腮帮，“爸，我看那人不像是坏的。昨天我去镇上给你打电话，不认识路，还是他带路的呢，一路上都跟我保持距离，没有对我怎么样。”
“啥？你们还一块儿去了镇上？”这对于乔建业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觉得自己闺女真是年纪小太单纯了，哪天被那坏分子骗了还要帮他数钱！
“荔荔，你啊！爸该咋说你好？要是被人看见你跟他待在一块儿，会咋想？万一别人误会你在跟坏分子搞对象，那就麻烦了。”
何秀兰也说：“是啊，荔荔，听你爸的，以后不要跟那个人来往了。万一他对你耍流氓欺负你，你哭都来不及。”
乔荔，“……”
她很想说，她没想过那男人对她耍流氓。倒是……她对人家耍了流氓，要把人家给强了。还好他不追究，也没传出去，要不然她丢人就丢大了！
乔建业拿了钱就匆匆地出去了，很不高兴地板着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