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秋夜，冷得刺骨。 

元杲站在圣玛医院的大门口，扶着栏杆，踮脚张望。

剖腹产后的第三天，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吹冷风的。

可是，为了看一眼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她别无选择。

这个孩子，是她替姐姐云浅月生的。作为江城豪门的长子长孙，

他将名正言顺地由顾瑾玄与云浅月抚养。

与她元杲，再无半点关系。

咔——吱！

一个猛刹，黑色的豪车四轮抓地，急停在女人羸弱的身影前。

“江先生，”司机吓出一头冷汗，回头看向后座上的俊美男子，“那人好像是楠小姐啊......”

顾瑾玄皱眉，睁眼。

一抹狠戾的颜色，加深了他眸子里的无情。

“撞过去。”

他薄唇轻启，咬牙吐出三个字。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被冷风带进了元杲的耳朵里。

一时间，她泪意涌动，心却成冰。

她为他怀胎十月，九死一生。

可他，却恨不能亲手要她的命。

“顾瑾玄，让我看一眼宝宝行么？我听说你要带着我姐和宝宝出国了，我……”

夜风如刀，割过元杲泪痕未干的脸颊。她不知道这一分别，何年何月才会再见孩子一眼。

于是她恳求顾瑾玄。一边恳求，一边极力伸长脖颈，拼命地往车窗里张望。

襁褓中，黑漆漆的一团。育儿嫂抱着，护着。元杲什么也看不到。

“元杲。”

顾瑾玄抬起鹰隼般的眼眸，手指搭在车窗的电钮上。

缓缓升起的玻璃，就像升起一道无情的屏障。

他冷冷看着眼前的女人，口吻也是冷冷的。

“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个孩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没有半点关系？元杲含着泪，苦笑着想。

十月怀胎，落地骨肉。怎么可能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呢？

这时候，襁褓中的男婴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也可能是感受到了母亲就在身边，任凭育儿嫂怎么安抚，都不肯停息。

“宝宝......”

元杲心如刀绞，泪水忍不住簌簌而下。

“顾瑾玄！我求你，我求你让我看他一眼，让我喂他一次，好不好？”

“元杲，你还有没有廉耻？”

打断女人的啜泣与哽咽，顾瑾玄的口吻冰冷如霜。

“如果当初不是你把月儿害成那样。你以为就凭你这种女人，有资格怀我顾瑾玄的孩子么！”

“我……”

所有人都知道，是元杲开车撞了桥墩，才害了副驾驶上的姐姐流产，并失去了生育能力。

所有人也都以为，她是心里有愧，也为了云江两家的联姻得以继续，才答应替孕生子，为顾瑾玄传承血脉。

可又有谁清楚，元杲爱了顾瑾玄整整十年？

从他还在双目失明的时候，她就爱着他，守着他，等着他。哪怕最后等来的，是他牵着姐姐云浅月的手，信誓旦旦地说，娶她。

“顾瑾玄！那不是我的错！”

孩子撕心裂为的哭声，几乎要揉碎了元杲的心。她咬着牙，扑身上前，不顾一切地扣住了窗玻璃。

“那场车祸，是姐姐突然情绪激动，抢我的方向盘才造成的！”

车窗夹住云浅月的手腕，手臂上的留置针硬生生地挤破了肌肤。

鲜血落在顾瑾玄的黑色西裤上，很快消失痕迹，却消散不了腥气。

元杲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儿子的哭声在耳，她的心像是加了一剂强马达，什么都顾不的了。这些话，她今天是一定要说了。

“你说月儿情绪激动。她为什么激动？”

按下车窗，顾瑾玄转过冷酷俊美的脸。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嘲讽的拷问，深入灵魂。

元杲哑然失语。犹豫了几秒，才小声说：“因为……因为我跟她说，我……也喜欢你。我以前就很喜欢你，早在——”

“元杲！”

顾瑾玄冷笑一声，如炬的目光盯在女人惨白的小脸上。

那一刻，元杲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她曾以为自己会将这个秘密永远隐藏。也曾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十二岁那年，这个矜贵少年眼中空洞却无限温柔的光。

“你配么？”

鼓起勇气的告白，最后却只换来冷冰冰的一句嘲弄。将元杲的尊严，再一次被狠狠击溃。

顾瑾玄的目光恢复了残忍与疏离，口吻也比刚才更加冷酷。

“月儿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在我最失意最无助时，只有她带给我爱和希望。而你元杲算什么东西？你要不是月儿的妹妹，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开车！”

一声令下，司机却犹豫不决。

因为元杲的双手还抓在门把手上，车子贸然起步，十分危险。

“让你开车！听不懂人话么！”

顾瑾玄恼火咆哮，司机才不得不一脚油门下去。

元杲来不及松手，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地卷倒在坚硬的泥地里。

一阵绞痛从下腹的伤口处贯通而来。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耳朵里反复萦绕的，都是顾瑾玄那句冷酷无情的‘你配么’？

她不配。

身为云家的私生女，她有什么资格去碰姐姐的东西？

可顾瑾玄不一样，那原本就该是属于她的啊！

有时候元杲真希望时间可以倒流。

在他温柔惊艳的年少时光里，做他一辈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