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巧起身上前，看着他紧闭的双眼，轻声唤道：“和尚？小和尚？”
“……施主，你醒了。”无夭睁开眼，看着凑到眼前的菁羽面不改色拉开距离道：“既醒了，便同我回修远寺吧，还有一日的佛法要讲。”
无夭说完，慢慢起身，可这步子还未迈开，便是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和尚！你怎么了？！”菁羽满心惊诧担忧，忙伸手扶住人坐在一旁，沉声问道。
“……卫施主是妖，若非必要，施主日后还是别再同他往来了。”无夭缓了缓，捡了些轻巧的事说。
菁羽虽被封了记忆与法力，却不是个傻得，听无夭这话，自是明白无夭这伤，是卫子期伤的，也更是因她之故！
“小和尚，抱歉，我……”
“施主，世间种种，皆为缘法，这本就是小僧该受的。”无夭安抚的说道，而后看了眼日头再次开口：“寺中的师兄弟还在等着，施主，我们这便回去吧。”
菁羽知晓无夭在这件事上的执拗，也没有拖延，当即跟着一同回了修远寺。
可不知为何，刚至寺门口，菁羽心神猛的一颤。
她推开寺门，眼前的一切让她红了双目。
“和尚，这……”
剩余的话哽咽在喉，说不出口，她转头看向无夭，他的眼中尽是悲悯。
“阿弥陀佛——”
尸骸满地，血气冲天。
八个字似乎不足以形容此时修远寺的惨状。
七横八竖倒在地上没有声息的尸体，身上纵横的狰狞的伤口，以及只烧人身，不及四周的诡异火种……
“怎么会……”菁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昨日离去时，修远寺还好好的，怎么一夜过去，就成了这般惨状。
无夭站在她身侧，眼前的一幕令他心中寒凉，卫子期离去时的话语浮现脑海。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阿弥陀佛。”无夭轻叹了一声，随即委身于地，早已深刻脑海的往生咒从他口中传出，渐渐萦绕了整座修远寺。
菁羽静静的站在一旁，不曾言语。
二人到寺时不过卯时刚过，离开时却已是申时过半。
菁羽看着修远寺的寺门别无夭缓缓关上，木然出声道：“那么些人命，就这般没了？”
平日张口便来的佛语此时却是难以出口，无夭静默的看着菁羽，沉默相对。
菁羽偏头看向无夭，轻声道：“是卫子期做的么？是……因为我？”
“这是师兄弟们的因果，是他们该经历的。”无夭没有否认，佛家讲求因果，是以在刚踏入寺门时，他便已知晓是卫子期所为，因菁羽而起，却也不曾说些什么。
可菁羽不一样，她的记忆中只有无夭，从未见过生死。
而修远寺的一切又是因她而起，她怎会不自怨？
“若是我非人，是妖，又或者也有那般夺人性命的术法，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了？至少不会因我而死？”菁羽轻声呢喃着，似是在发问，又好像是在自问。
无夭看着有些满目赤红恨意的菁羽，轻道了声佛偈：“施主，冤冤相报何时了。”
“可有时，解决仇恨的方式只有仇恨！”
菁羽的话让无夭惊愕，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如当初初见一般的执拗，跟着他和尚和尚的唤个不停。
却也不同，她的眼中多了情——名为恨的情！
晞盉离去时的话复又浮现耳边，他倒是忘了，菁羽这次入世本就是为了品尝人世的七情六欲，而如今这般走向，必然是安排好的……
无夭思及此，劝说的话咽回嗓中，转而道：“小僧要向北而行，入中心城，施主有何打算？”
菁羽闻言一愣，她转头看了看紧闭的寺门，发问道：“和尚，你……不打算替他们报仇么？你明知是卫子期做的！”
“施主，知晓如何，不知晓如何，小僧此次下山需做的，只是宣扬佛法，至于所过之处发生何事，于出家人来说，不过是命中因果。”
菁羽怔怔的看着无夭，恍若头一天相识一般。
“那若是如今躺在那里的人是我呢？倘若死的人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