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州没有回头，他也不敢回头，只能尽量将自己的歉意表达出来。
一句接一句的对不起，让他心里难受至极。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怎么会有人走不出被伤害的困境，一直在原地打转。
顾延州生来就注定拥有无数普通人拥有不了的东西，但他懂得礼义廉耻，所以也很清楚之前对时柠所做的一切有多荒唐。
现在轻飘飘的几句话，他根本没有觉得能靠这几句话得到时柠的原谅。
可还是要说。
他的所作所为让时柠现在很难与他正常相处，这句迟来的道歉只是第一步。
在他说完后，病房里陷入一片沉寂，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就在顾延州想要回头的时候，时柠冷清沙哑的声音响起：“如果我说你犯了罪，将你丢在牢狱中尝尽jsg万般苦楚，你会接受我的歉意吗？”
顾延州心里一沉，急道：“不，时柠，我不是在让你接受我的道歉，我只想告诉你，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想让你再觉得我依旧恨你。”
“可我恨你！”
时柠嘶声吼了出来。
在监狱里那四年，她以为自己流尽了所有眼泪，可是这一刻，她还是泪如雨下。
“顾延州，我恨你，你从来不相信我们的感情，你也从来没有相信过我的为人，道听途说也好，捕风捉影也罢，你从来没有想过站在我面前问过一句我有没有做过！”
“我不恨法律给我判刑，我只恨你依着你的意愿将我打入万丈深渊！”
时柠的哽咽一声声砸在顾延州心上，背后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疼。
他从来不知道，出狱后不言不语的时柠，会在听到他的道歉后有这么大的反应。
顾延州只觉得鼻尖发涩，喉间被莫名的情绪堵成一团，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柠擦了擦眼角，轻声道：“现在我在这里照顾你，是因为你替我挡去了一个灾，等你好转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我留在你身边，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顾延州，我们不可能了。”
时柠看不到的是，用后脑勺对着她的顾延州，此刻眼眶赤红，腮帮子绷的紧紧的，放在枕头下的手也紧攥着。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着自己没有在听到病房门开的时候，拉住那个女人。
病房门，时柠在走廊上哭的浑身颤抖。
她心里远不像嘴上那样绝情，当听到顾延州说出对不起的时候，她本来一潭死水的情绪就像是被什么点燃，轰的一下尽皆爆发。
她一句一句的控诉，都是在发泄这些年的委屈苦楚，可她更深刻的了解到，也只有顾延州说出这些话，能让她情绪崩溃至此。
漆黑寒夜里，时柠紧紧抱住自己，哭的无声却激烈。
胃里翻起剧痛，时柠下意识往兜里伸手，下一刻，满脸泪水的脸上出现一瞬停滞。
她的药好像留在了陈祺家里。
喉间一阵发痒，她捂住嘴，但却止不住。
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膝盖，剧烈的咳嗽声在走廊里响起。
口腔里血腥味弥漫开来，时柠怎么咽都咽不下去，随着她的咳嗽，嘴里的血染红了面前的瓷砖地板。
她擦了擦唇角，看着手背上的血迹，扯开嘴角，自言自语道：“看来，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时，一个透着惊惶却冷厉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
时柠抬起头来，对上顾延州担忧的眼。
她突然想笑。
“顾延州，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