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程暖夕靠拢过来。
身为父亲的陆百庆，为了给女儿讨公道，自然是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可能的线索。
闻言，他立刻打量起程暖夕，先李署长一步开口道：“小姑娘，你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了？”
“她看不到。”
慕锦年说完，懂事的听风便在程暖夕的脚下嗷嗷了两声。
戴院长在一旁陪着解释：“陆先生，这位程小姐是我们的钢琴老师，她眼睛受过伤，失明了。”
陆百庆的脸上挂出一丝失落，叹口气：“算了。戴院长，我陆某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恳请各位，有线索的一定要如实相告。我愿悬赏五百万，只要能抓住伤害我女儿的凶手！”
“这个一定，一定！”
戴院长客气又恭敬地保证道。
后来见实在是问不出什么进展，李署长便叫人散了。
看着慕锦年陪着陆百庆离去的身影，全程都没有再看过自己一眼。
程暖夕的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他昨天还在说，要把自己和弟弟一起带走。
可现在陆紫琳出了事，慕锦年应该也没有心思再来招惹她了吧。
她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可事实上并没有。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程以书看了一会儿书，发现程暖夕一整个下午都很沉默。
程暖夕不想让弟弟担心，于是摇了摇头：“没有，你看书累么？姐帮你洗个苹果吧。”
“谢谢姐。”
墙角堆了一些水果，是之前慕锦年来看程以书的时候，叫唐斌送上来的。
程暖夕想，他的温柔既然是那么的收放自如。
那么，对陆紫琳的愧疚，是否将成为他永不离弃的理由？
程暖夕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事到如今，竟然好像还在期盼着他能继续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就像中毒了一样，一次过后，还盼着下一次。
在自己临死之前，总想再见他一次。
从程以书的阁楼出来，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程暖夕再一次得偿所愿，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林荫里站着，拉得很长很长。
“你在等我？”
程暖夕怯怯地攥紧听风的牵引带，小心翼翼走上前。
“我身上有什么味道么？”
慕锦年冷冷淡淡道。
程暖夕一愣，不明所以。
“我没出声，你怎么知道是我？”
程暖夕不由得心虚，倒退了半步：“我……”
“你不想说就别说。我在这里等你，不是想听你说废话的。”
慕锦年扫了她一眼。
程暖夕抿紧嘴唇，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眸。
她甚至相信，以慕锦年的心思缜密，自己这点小伎俩是不可能瞒他太久的。
她原本以为慕锦年会逼着她解释，可没想到男人只是淡淡表示，他并不在意自己究竟能不能看得见。
他在意的，只是——
“我只想知道，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慕锦年说。
程暖夕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我真的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我们分开以后，我就没有离开房间了。”
“我不是问你陆紫琳的事。”
慕锦年的话让程暖夕一时难以招架。他不是问陆紫琳的事？那他是想问什么？
“我在问你白太太的事。”
白婉莹的母亲突然坠楼这件事，可比陆紫琳被人割伤脸的案子，看起来更有迷幻性。
而偏偏程暖夕也在现场，还故意隐瞒了自己能看到的事实。
“我，我不知道。”
程暖夕连连摇头，“我不是故意隐瞒的，但当时白小姐完全不听我解释。非要说我是嫌疑人，正巧季语锋也在，他让我继续伪装失明洗脱嫌疑，我只能……我根本跟白太太根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伤害她？”
“也不能算是完全无冤无仇。”
慕锦年意味深长的眯了下眼，“早在五年前，小盈出事的时候，在白公馆里，就是白太太的女佣最先发现的遗书。”
程暖夕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你，你是怀疑我因此而怀恨白太太？我没有！”
看着眼前女人瑟缩成一团的样子，就像被人用树枝戳过一下的蚯蚓。
慕锦年的心也不由的揪了一下。
他感受得到，这个女人对自己本能的恐惧。
而恐惧的本源，无非是来自极度的不信任。
她宁愿相信季语锋的花言巧语，也不敢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一切，亲口告诉他。
这种失落与失控，让慕锦年不由地十分恼火。
“程暖夕，你用用脑子。”
“我，我不明白。”
“不是我怀疑你，而是有人想让我怀疑你。”
慕锦年立了立衣领，夕阳下得很快，夜风乍起。
程暖夕的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她大概是没想过自己会在外面站着么久。
可是明明有点发抖，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那么冷了。
”你，你相信我？”
程暖夕不可思议地闪动着眼睛。
慕锦年沉声：“我说过，一年内，我会查出真相。在此之前，我暂时选择相信你。”
“谢谢你，慕锦年。”
程暖夕脸颊微烫，听到他说出相信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已经很满足很欣慰了。
“别说没用的废话，我不需要你谢我，只要把你知道的，看到的，告诉我。”
男人的冷言冷语，让程暖夕的心情如过山车一样高高低低。
可笑她是那么的自作多情——
在慕锦年的眼里，她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没有看清，天色太暗了。但白太太肯定是被人从楼上推下来的。”
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程暖夕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会有偏差。但她能想到的一切，都已经做了真实的表达。
她也很希望慕锦年能够尽快找到当年的真相，还弟弟一个清白。
只是在听慕锦年这番话之前，她远远没敢把这件事跟五年前慕小盈遇害联系在一起。
慕锦年终究还是棋高一筹，说不定，他真的很快就能查清当年的事。
想到这里，程暖夕满眼仰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看什么？”
慕锦年瞪了她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曾试着不想打破这种安静的平衡。
可是一旦两人站在一起不说话，难免会让过往那些记忆趁虚而入。
慕锦年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口吻不由刻薄锋利了几分，“你还是做瞎子更合适。”
程暖夕没有反驳什么，沉默像一张织不透的网。她发现他们之间，即使有天可以重塑信任，也再找不回当初那种无话不谈的亲密了。
只是最痛不过，爱还在，人已非。
就在这时候，程暖夕的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的来电是陌生的号码，程暖夕直接挂断了。
“谁？”
慕锦年眉头微皱。
“可能，是……推销的。”
程暖夕回答。
“打回去。”
慕锦年命令。
程暖夕无奈，只能照做。
心中默默涌起虔诚的祈祷，程暖夕想，不要是季语锋，千万不要是季语锋。
那个可怕的男人，是这个可怕的男人的禁忌。
每每让慕锦年如此失控地折辱她，都是季语锋在作祟。
当然，那一刻的程暖夕根本就不敢想象——
慕锦年只是嫉妒而已。
“小夕妹子，我干得漂亮吧！”
电话接通了，从里面传来了程高飞的声音。
程暖夕的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捏住了，脸色骤然惨白。
“你，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傻啊，你以为你金主的未婚妻，是谁废的啊？我说小夕妹子啊，你还不好好感谢我一下！”
程暖夕的大脑嗡的一下，手机直接摔在了地上！
还在接通中的电话，就这么掉在了慕锦年的脚下。
男人微微一皱眉头，弯腰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