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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傍晚。
  说起来,苏媞月也有段日子没有见过爹爹和阿娘了。
  他们总是担心苏媞月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每次见面都会忍不住多问几句。父亲更是,既担心苏媞月被人欺负,又担心她毛手毛脚 的性格会招惹麻烦,所以总会再三叮嘱她,在宫里要守规矩讲礼仪,不与别人争风吃醋等等等等。
  事实上,苏媞月自从进宫就收敛了好些。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自己,今日苏媞月特意打扮得比平时更加精神灵气。
  一袭鹅黄色云丝长裙,淡紫色织锦外衫,头发绾成飞天髻,发间插了一只流苏金步摇,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袅袅婷婷,宛如天上的小仙女般娇俏可爱。
  苏媞月到光明殿时,晚宴还未开始。她站在侧门边的台阶上,踮着脚尖往远处张望着,试图在众多行人中,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
  今晚的宴会果然隆重,永安城的达官权贵,朝臣将领,几乎携家带口都来了。
  想来肃静冷清的宫里,好像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这个冬日也没有那么寒冷了,多了些人间的烟火气息。
  苏媞月置身于这喧嚣的环境里,满心期待着,却也满心欢喜着。
  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苏媞月提着裙裾,满面春风的跑下台阶去迎他们。
  今日天气大好,太阳也还未落山。地上白茫茫一片,宽敞整洁的官道上,路人纷纷往光明殿上面悠闲的走着。只有苏媞月脚步匆匆,逆着人流往下跑,琉宛和青芜在她身后追。
  一阵微风吹来,卷起苏媞月鹅黄色的裙边,冷风把她额间的碎发吹乱,但她还是那么明艳动人。
  她笑着跑过去,走到那两人中间,两只胳膊一手挽着一人,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片刻后,只见三人笑得开怀。
  那少女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
  她脚步轻快,步步生莲,发间的那只流苏步摇,一步一响,一步一响……
  萧鹤野站在高高的走廊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玉扳指,他侧首静静的望着这一幕,内心平静如水。
  李寻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说:“督主,人都到齐了,晚宴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萧鹤野收回视线,淡瞥了一眼李寻,问:“皇帝呢?”
  李寻回:“皇上今日高兴,姬贵妃陪着他在大殿里,已经快要喝醉了。”
  “哼,高兴?”萧鹤野冷笑了一声,“看来皇帝还真是喜欢他这个太子啊,那皇后呢?”
  “禀督主,皇后和太子也到了。”
  萧鹤野转过身,往里走去,云淡风轻的说了句:“走吧,去看看咱们北凉的好皇帝……”
  *
  晚宴开始后,大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皇帝素来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他左边搂着姬贵妃,右边拥着菀嫔,眼珠子还时时刻刻盯着台下献舞的舞姬,好不快活。
  皇帝在上面享受,底下的人也在下面欢声笑语。
  有虚情假意的问候,也有阳奉阴违的夸赞。
  小宫女和小太监穿梭在人群中,忙着添酒加菜。
  苏媞月和父亲苏穗以及她的母亲杨婉之坐在大殿较为偏僻的角落里,三人有说有笑。琉宛和青芜站在一旁,相视一笑。
  主子高兴,她俩小丫鬟自然也高兴。
  苏穗浅尝了一口杯里的果子酒,甘甜醇香,他知道苏媞月从小嗜甜,于是递了小半杯过来,说:“月儿,这酒不错,你肯定喜欢,来尝尝?”
  杨婉之在旁边轻轻拍了拍苏穗的手,温声道:“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再说了月儿还小呢,你别总是惯着她。”
  苏媞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好久没有这样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了,这感觉,温馨又美满。
  她亲密的挽着杨婉之的胳膊,娇声娇气的说了句:“阿娘,月儿都嫁人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可当苏穗和杨婉之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的笑容定住,紧接着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霾。
  他们心里清楚,苏媞月嫁的是一个怎样的人,可又无法阻止这场婚事。
  世间事,总有无能为力的。
  苏媞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懊恼,眼神也黯淡下来。
  杨婉之顿了顿,伸手夹了一筷子肉片放在苏媞月碗里,打破了这个微妙的气氛,她说:“月儿,多吃点肉,娘刚才怎么看都觉得你比上次瘦了。”
  苏媞月点点头,说“好。”
  苏穗也抬着酒杯,在她面前故意晃了晃,“月儿想不想喝点?”
  “想。”苏媞月弯着唇正打算要去接那杯酒,琉宛见状连忙阻止道:“老爷,娘娘她酒量欠佳,今日还是不喝了。”
  “娘娘,您觉得呢?”琉宛转过头小声询问苏媞月的意见。
  苏媞月一惊,这才想起那件不得了的事情,若不是因为上次宴会她贪杯喝多了……
  “对,琉宛说的对。爹爹,这酒,女儿还是不喝了。”
  苏媞月自顾倒了杯茶,双手捧起,脸上挂着笑意,说:“女儿以茶代酒,敬爹爹和阿娘,愿二位身体健康,财源广进,诸事顺遂。”
  “伶牙俐齿的小财迷,咱们府上的钱不够你花了?”杨婉之用食指戳了戳女儿的脑门,宠溺的说了句。然后虚掩着嘴,笑容灿烂。
  苏媞月调皮的眨了眨眼,问:“阿娘,大哥大嫂还有二哥可一切都好?”
  杨婉之点点头,说:“你大哥的家书每月都会按时送至,他在边疆一切都好,你大嫂持家有度,府里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唉……”杨婉之叹了口气,接着道:“你二哥还是老样子,整日不着家,尽跑出去鬼混,现在连你爹都不愿管教他了。”
  听到这里,苏媞月拧着眉,张了张嘴,轻轻拽了拽苏穗的衣袖,认真严肃的说:“爹爹,二哥就是缺个人管着他,女儿觉得要不就帮他寻个合适的女子,等他成了家或许就能安定下来了。实在不行,爹爹你就把他送到军营里去,让他吃点苦头练练筋骨也是好的。您对二哥不管不顾的,这样下去恐怕不行。”
  苏媞月顿了顿,接着说:“近来永安城也不太平,二哥经常在外面混迹,我担心他会出事……”
  杨婉之也点头赞同:“月儿说的对,老爷,您就该好好管咱们老二,不能让他为所欲为。”
  “哎呀夫人,我管这个逆子还管得少吗?”苏穗一脸无辜,“行了知道了,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爹爹,那咱们就不说这个,说点高兴的吧。”苏媞月伸着手臂,把苏穗面前的酒杯斟满酒,一脸古灵精怪,说:“下个月我生辰,您打算送我什么生辰礼呢?”
  “是吗?爹爹怎么不记得月儿的生辰了?不是还早吗?”苏穗故意逗她。
  “爹爹……您怎么能这样啊?”她皱着眉,佯装生气。
  苏穗笑了笑,问她:“那月儿想要什么?”
  “女儿想要金山银山,可以吗爹爹?”
  “啧,财迷,真是个小财迷 。”苏穗笑着看了一眼杨婉之,笑着笑着,眼泪不自觉的湿了眼角。
  年过半百,妻子女儿都在身边,真好。
  一家人整整齐齐,有说有笑,真好。
  还有,月儿还是那个天真爱笑的小姑娘,也真好。
  可能这些简单平凡的幸福,只有在经历过失去和无奈,才会显得弥足珍贵。
第 26章 苏媞月的小秘密很有趣呢
  大殿很宽敞,左右两边各摆了数排桌子供人饮酒用膳,正中间空出来一大块是宫里舞姬乐师表演的地方。
  皇上龙椅在大殿正中央的台阶上,更低一点的位置,左右两边皆有设座。
  左边是当朝皇后和太子,右边则是萧鹤野的位子,再往下就是正厅了。
  苏媞月一家落座于正厅靠后的位置,不起眼,要是不用心看,很难寻到她的身影。
  萧鹤野正襟危坐,修长的指节随着殿内的乐鼓声,饶有兴趣的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敲得缓慢又随意。
  李寻给他斟了杯酒,跪坐在萧鹤野旁边一声不响的伺候着。
  萧鹤野举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然后看了一眼龙椅上左拥右抱的皇帝,轻蔑的哼笑了一声。
  他侧首,然后又望了一眼正对面的皇后娘娘和太子。
  皇后脸色好像不大好,一直低着头把玩着手腕上系着的佛珠。
  哼,也对,这种场合,皇上只顾着身边那两位美人,完全忽略了这个堂堂正正的北凉皇后,这种事,换谁来体验一遭,都不可能高兴得起来的。
  ……
  太子周庭樾呢,他倒是看起来气色不错,而且不知为何,他的眼神好像总是不经意的会往下瞥。
  萧鹤野蹙了蹙眉,有些好奇周庭樾到底在看什么……难道是看底下那些扭着腰肢,跳着艳舞的美人?
  和他那个昏庸好色的父皇一样……?
  萧鹤野捏了捏手中的酒杯,顺着周庭樾的视线同样往下望去……
  他的目光穿过那群红衣细腰的舞姬,然后牢牢锁在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少女身上。
  眸色渐深。
  萧鹤野嘴角抽动了下,眼神又盯住了周庭樾那张霁月清风如谪仙一般的脸。
  其实周庭樾的一言一行极其小心谨慎,他知道自己不该往下看,可就是忍不住。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周庭樾的目光每次偷偷往下看的时候,总是在心里默默想着,就看一眼,只看一眼……
  可越看越想看,越想就越忍不住……
  可能人都是这样的,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
  那些遥不可及的人和事,放在心底里像一根针,只会越扎越痛,越痛就会越清醒……
  萧鹤野太懂男人那点事儿了,他一眼便看得出来,这位太子殿下看他那个可爱的小东西,眼神一点也不清白。
  啧。这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萧鹤野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又再次望向周庭樾,确认了他目光所在。
  萧鹤野还发现,在这个过程中,苏媞月从未抬头往上望过一眼……没有望老皇帝,也没有望太子殿下,当然……也没有望萧鹤野。
  “有点意思……”萧鹤野低着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苏媞月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浮现在眼前,如梦魇般,缠绕于他心尖尖上。
  苏媞月真有趣。还有,周庭樾也很有趣。
  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会不会也很有意思呢?
  李寻再次给他倒满,小声的问了句:“督主,您这话什么意思?”
  萧鹤野轻声笑了笑,说:“咱家的意思是……这皇宫里趣事可真不少呢。咱家这么无趣的人,天生就该活在宫里,这样才有乐子。呵呵……”
  萧鹤野确实是个无趣的人,他对任何事都没有热忱,提不起兴趣,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冰冰模样。
  唯有杀人,才能让他感受到一点愉悦和兴奋。
  没错,是兴奋……
  身处地狱久了,会闷,会发疯,萧鹤野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陪他下地狱。
  后宫乱,朝廷乱,这怎么够呢?天下大乱才合他心意呢。
  李寻一头雾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点所以然来。可若是再问,又怕督主生气,索性闭上了嘴。
  不知不觉,宴会过半,萧鹤野自己已经喝完了整整一壶酒,他好像有些醉了。
  他用左手撑着脑袋,朝后面那个不起眼的角落望去,可偏偏他寻了好久……也没有再见到那一抹鹅黄色的身影。
  苏穗和杨婉之还在,只是苏媞月没在了。
  有意思的是……不知何时,太子殿下也不见了。
  萧鹤野战战巍巍的起身,摇摇晃晃的往外面走去。
  身后的老皇帝以为他也喝醉了,口齿不清的唤他:“爱卿,爱卿去哪啊?继续喝酒啊……萧爱卿……?”
  萧鹤野听到皇帝在喊他,但却没有回头,躬着背脚步蹒跚往外走去。
  李寻取了玄色大氅,紧紧跟在身后。
  出了光明殿,萧鹤野突然直起了身子,面色如常。对身后的李寻道:“你先回去,咱家随处走走。”
  “督主,天气寒凉,这衣裳您……?”李寻把氅衣递给他,萧鹤野却摆了摆手:“不必了。”
  “是。”
  李寻知道萧鹤野的酒量,也知道他刚才在皇帝面前故意装醉,而且还知道萧鹤野最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气氛。
  李寻还知道,萧鹤野不畏寒。
  他的身躯早就被寒气入了体,一年四季,都是冰冷至极的。
  *
  夜幕降临。
  苏媞月出了光明殿后一路往慈宁宫方向去。
  杨婉之进宫时特意带了些亲手做的糯米青团,这是姑苏的特产小食。
  杨婉之做了两盒,一盒给苏媞月,另一个是为太后准备的。
  太后也是姑苏人氏,对这些特有的小食有着别样的情怀。
  太后病着,所以并未参加今晚的宴席。苏媞月怕她孤单,遂提前离席打算去见太后。
  周庭樾见她离席,也随意找了个借口,悄悄跟了出来。
  跟了一半的路程,周庭樾已然知晓苏媞月要去的地方,于是抄近路先行一步到了慈宁宫。
  碍于他们之间身份有别,如果周庭樾刻意上前与她搭讪,担心苏媞月会不自在。
  所以……周庭樾决定在慈宁宫等她过去,哪怕只能这样看着她,跟她说上一两句话,也心满意足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周庭樾的计划之中,他甚至想好了两人在慈宁宫相遇,他也只是会淡淡问一句:淑妃娘娘近来可好?或者问一句:娘娘在宫里可还住得惯……
  这些话,好像也不太合适。
  但他想知道,也想听听她的声音,仅此而已。
  ……
  苏媞月三人走到慈宁宫门口,刚要进去,迎面撞上从里面出来的刘嬷嬷。
  苏媞月随口问了句:“刘嬷嬷,太后可是已经睡下了?”
  刘嬷嬷笑了笑,回她:“淑妃娘娘,太后今夜高兴着呢,哪里睡得着……这不,太子殿下刚回宫时才来过一趟,现在又来了。眼下他正陪着太后说话呢。”
  苏媞月一怔,心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太子殿下在里面?”
  “是,才来没一会儿呢。娘娘进去吧,太后见了娘娘,肯定会更欢喜的,老奴要去一趟尚衣局。”刘嬷嬷说完,走出了慈宁宫,往北面走了。
  刘嬷嬷都走了好远,苏媞月还站在原处没挪过脚步。
  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芜见她还在发呆,说:“娘娘,您愣着干什么呀,咱们不进去吗?”
  琉宛也一脸莫名,她不知道主子这好端端的突然是怎么了。
  苏媞月回过神来,从脸上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来,望了望不远处藏在假山石后面的小亭子,说:“太子和太后许久未见,想来他们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咱们先去那里等着吧……嗯,等太子殿下离开了,再进去。”
  后半句,她说的很小声,好像是自言自语。
  琉宛听完觉得娘娘说的有理,没有多想。她点了点头,伸手去扶苏媞月,提着灯笼绕过假山石往亭子里走。
  青芜心思单纯,很多复杂的事情想不通她也不爱费脑筋去想,只是一脸莫名的跟在后面。
  远处灯火辉煌的光明殿偶尔会传来一阵阵轻快悠扬的鼓乐声,亭子周围被干枯的树干包围,还有青芜和琉宛时不时发出的打闹声。
  苏媞月安静的坐在亭子里,心如乱麻却又强装镇定。
  她那么聪明,又怎会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用意。可她也太过聪明,太过理智,所以在得知太子就在里面的时候,毅然决然没有选择走进去。
  苏媞月甚至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太子,无奈也好,愧疚也好,总之……能躲就躲着吧。
  苏媞月只能回避,刻意回避着。
  有些人,不能见,不能想,那就不要见也不要想。
  *
  等了没一会儿,亭子的另一头,黑漆漆的小路上传来几声不太重的脚步声。
  黑幕笼罩之下,赫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高大挺拔,他们一开始没看清来的人是谁,只觉周围的空气凝至冰点,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直到他拖着缓慢的步子,走近了些,琉宛手里提着灯笼的光线摇摇晃晃的照在他脸上。
  三人才堪堪看清了那张脸。
第27 章 娘娘,吻我……
  青芜和琉宛起身迎上去,欠着身子行礼:“萧掌印。”
  苏媞月坐在小石凳上,看见来的人是他,爱搭不理的转过身,不去看他。
  萧鹤野单手背在身后,迈着步子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她那两个小宫女,说:“你们先回去,咱家与你们娘娘有话要说。”
  青芜好奇的望了一眼萧鹤野,又转头望了望苏媞月,心想着两人才半天没见,这萧掌印莫不是又想娘娘了?
  这样想着,青芜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然后拉着琉宛就要往外走。
  琉宛顿了顿,提着灯笼朝萧鹤野弯了弯膝,轻声道:“萧掌印,这灯奴婢给娘娘留下吧,天黑路滑,奴婢怕娘娘看不清摔了。”
  萧鹤野说:“不必了,咱家说完话会将娘娘送回去的,反正……顺路。”
  他声线冷清低沉,周身围绕着的气息威严瘆人,琉宛见他这般说了,只得轻轻回了个“是”。
  琉宛和青芜提着灯笼走远后,藏在林子和假山后的小亭子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一丝光亮都没有了。
  萧鹤野缓缓走到苏媞月身边坐下。
  “娘娘这是要去瞧太后?”他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话。
  苏媞月没有回答他,只是冷着脸问:“萧掌印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啧,在这皇宫之中,奴才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这有何难?娘娘,功夫不负有心人。”
  苏媞月冷冷嘲讽他:“好一句功夫不负有心人,早上不知是谁说的,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的。”
  “怎么,萧掌印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矛盾么?”
  萧鹤野勾了勾唇角,声线凛然:“娘娘还在生气?”
  关于,他早上说的那些话,还有……因为他不陪她玩这种勾人的感情游戏,也拒绝配合她演这种暧昧撩拨的戏码。
  她脸色淡然,并无生气的意思,只是此时此刻,不太想见他。
  苏媞月站起身,走到亭子边缘,伸手扶着支撑凉亭的柱子,背对着萧鹤野,说:“萧掌印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没有我就先回去了。”
  他没再开口,伸了伸颀长的腿,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单手杵着小石桌,一言不发的盯着苏媞月的背影。
  事实上,他没有什么话想说的,他只是在等。
  等什么呢?
  或许是等着看一出好戏吧。
  良久,苏媞月没有听见他说话,于是转身盯着那个黑影看,太黑了,看不清萧鹤野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能看见一团黑漆漆的身影。
  扯了扯嘴角,苏媞月正要开口说话时,慈宁宫门口那边幽幽传来了些脚步声和说话声。
  周庭樾从里面出来了,好巧不巧的,他在门口又撞见了从尚衣局回来的刘嬷嬷。
  所以两人的对话,苏媞月和萧鹤野在假山后的亭子里也听清楚了。
  刘嬷嬷说:“太子殿下这就回去了吗?不多待一会儿?”
  周庭樾说:“嗯,陪祖母聊了一会儿,她应该有些乏了,你好生照看祖母。”
  刘嬷嬷点头应下,又问了句:“那淑妃娘娘可还在里面?”
  周庭樾紧皱眉心,声线温润却又漫不经心说道:“孤并未见到淑妃娘娘,刘嬷嬷为何会这样问?”
  “哦,方才在门口碰见淑妃娘娘,她也说要来瞧瞧太后。老奴以为她进去了……”
  听到这里,周庭樾似乎想通了,为何他在慈宁宫等了那么久,却迟迟没有等到苏媞月。
  他想要不经意的偶遇,看似巧合却是提前计划的相遇,通通成了幻影。
  慈宁宫门口高悬着两盏灯笼,昏黄的光线洒在周庭樾那张俊朗清隽,眉目如画的脸庞上,多了些黯然和失落。
  他问:“刘嬷嬷可是和淑妃娘娘说了什么?”
  刘嬷嬷道:“老奴跟娘娘说了,您在里面。”
  “嗯,原来如此……”
  周庭樾低头心里一片苦涩,原来如此。
  从苏媞月入宫那时,她就毅然决然的跟他断了,断了所有的关系,没有一点点犹豫和踌躇。
  她总是那么干脆,果断。
  爱也干脆,断也干脆。
  现在,甚至连两人见一面的机会都不肯给。
  他伸着头看向远处,来回张望了一圈,可除了一片黑漆漆的树干和光秃秃的假山什么也没有看到。
  刘嬷嬷问:“太子殿下,怎么了?”
  “没……没什么。”周庭樾默然。
  “……”
  周庭樾打起精神,还细心的交待了一些别的事情,站在门口那里和刘嬷嬷说了好一会儿话。
  可后面的,苏媞月就听不清了,每每听见那人的声音……她总会莫名心疼起来。
  苏媞月仰着头,望着站在门口的两人。
  那人就站在昏暗的光线里,站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而苏媞月却藏在一片荒芜的漆黑里,除了默默看着他的身影,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他失望落寞的神情,看着他破碎了一地的情绪和想念。
  今年的凛冬,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残忍太寒冷了。
  她鼻子一酸,转过身不去透过那些干枯的树枝去望周庭樾的身影,她背靠着柱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想让旁边的萧鹤野察觉到异样。
  萧鹤野听力极佳,太子和刘嬷嬷那番话自然也落入他耳中。
  他随便动动脑子,就知道了为什么苏媞月明明走到了慈宁宫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躲在这个阴暗的小亭子里。
  有时候,一个人的直觉太过敏锐,心思太过缜密,不一定就是好事。
  就比如现在,萧鹤野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可他明白了苏媞月的心意,这也是唯一一次,他确认了苏媞月最真实的那一面,但萧鹤野却一点也没觉得高兴,没觉得喜悦。
  他站起身,步子迈得很轻,走到苏媞月身边,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故意说道:“娘娘,您可以进去看太后她老人家了。”
  苏媞月正色,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小声回他:“改日吧,今夜太晚了。”
  话说完,正想绕过他,然后离开。
  可人还没走两步呢,却被萧鹤野一把拽过,死死抵在那根大柱子的柱身上。
  他一只手擒着苏媞月的右手,另一只手掌撑在柱子上,将她娇小柔软的身体圈在怀里。
  苏媞月不敢挣扎,她很害怕,害怕一挣扎就会有动静有声响。
  太子和刘嬷嬷还在讲话,苏媞月不想让周庭樾知道自己就在这里,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和萧鹤野这个死太监同时出现在这里。
  萧鹤野俯下身子,黑暗中,苏媞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张模糊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娘娘的游戏想继续玩下去吗?这场戏……娘娘还想让奴才陪您演下去吗?”
  阴恻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轻很轻,但是苏媞月却很害怕很恐惧。
  也很疑惑。想不通为何萧鹤野又要说这些话。
  他压低嗓音,沉闷的说:“娘娘,吻我……”
  苏媞月握紧了拳头,将头微微向后靠了靠,漠然拒绝了萧鹤野的要求。
  “你早上不是说,不想玩么?”她问他。
  萧鹤野凑近了她那张秀气稚嫩的小脸,高挺的鼻尖轻轻蹭了蹭苏媞月的额头,接着往下,又温柔的蹭了蹭她眼。
  “奴才改变主意了,奴才也想玩……娘娘,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好么?”
  苏媞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声音颤抖着吐出两个字:“疯子。”
  “吻我……”
  萧鹤野吞了吞口水,喉间凸起处上下滚了一遭,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她像以前那样主动的吻他,抱他,跟他撒娇……
  他等的难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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